佛教起源于印度,约在西汉时流传入中国。最初在上层流传,至魏晋南北朝时已在民间盛行。唐朝杜牧诗句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亦可见此。
佛教的生死观念最重要的是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人死但是灵魂不死,而且还可以再生人世,具体体现就是因果报应和轮回观念。佛教认为任何一种有生命的个体在获得解脱前都要依十二因缘和三世构成“三世二重因果”规律,在“三世”和“六道”中生死轮回,永无终期。“三世”即为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六道又名六趣,指众生依据生前善恶行为,即“业”。也就是一切身心活动而有六种轮回转生趋向,即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佛教认为的最高境界是“涅磐”,即摆脱十二因缘,跳出轮回,以求解脱。
希腊哲学也曾体现出和佛教灵魂不灭说遥相呼应的观念,柏拉图曾经说:“灵魂是不灭的,灵魂不会偷走任何一件肉体之物,因为灵魂一生里面,并不主动与肉体协同,而是避开肉体,一直集中在自身之上,并且不停练习,其真意在于练习坦然就死,或者也可以称为死亡的练习。”苏格拉底也曾经对反对他的人说:“到底是你们所处的世界美好呢,还是我将要前往的世界美好呢?你们很难分别。”他相信有一个永恒而美好的世界,所以丝毫不惧怕死亡。佛教在相信灵魂不灭时,与西方哲学不同的是相信灵魂是可以转型的,它的归宿是根据他在这辈子的功过善恶表现来决定的,根据六道轮回来转变。因而,佛教的生死文化引导人活着的时候向善修行,死后可以到极乐世界,得道涅磐。
佛教经典浩瀚如烟海,内容博大精深,在我国民间脍炙人口的孙悟空、猪八戒等人物来自古典名著《西游记》,其故事原型亦取自唐朝高僧玄奘法师到印度取经之说。但是,佛教也有很多通俗浅显的故事,通过生死的传说,体现了佛教的教义。
文殊为四大菩萨之一,掌管智慧权。有位居士欲见文殊,选择了一个吉日,大设饮食布施,并且摆设了一个高大的座椅,放在首位,等候文殊菩萨。结果,宴会开始之后,竟然有个又脏又丑的老人,大模大样的走向高椅,并且旁若无人般坐了上去。这个居士看了很生气,立刻把他赶下来。老人被赶之后,再坐上去,又被赶下来,共有七次。等宴会结束后,这位居士到佛寺点灯烧香,再次诚恳拜祭,希望能早日见到文殊。结果,当天晚上居士就梦到一个声音对他说:“你怎么有眼不识文殊呢?今天你已经赶走文殊七次了。文殊菩萨之道,就在平等心,所以他特别去测验你是否能用平等心待人,你这样势利眼,怎么能见到文殊呢?”这个故事强调佛教的“众生平等”,唯有这种平等心,才能领悟善的知识,并能进一步看出生死也平等。连生死都能用平等心看破,更何况对贫穷势利呢!
《杂譬喻经》中载,从前有位贤者,一生信佛,后患重病,不治而亡。其妻极为哀痛,久久不能自拔,经常用很多美食上供。贤者在天上看到这种情况,觉得太过愚痴,也深感怜悯。所以,就化作牧童,到田间喂牛,忽然间牛猝然倒地而亡,牧童也顿时大哭,并且仍然喂牛吃草,引起很多人围观,并且笑他太傻,牛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喂吃草呢?何必太伤心?这时,贤者的妻子、孩子也闻讯而至。这个牧童就回答说,他才不傻,牛虽然死了,但起码还看的见牛。然而,这位贤者早就死了,遗骨已经埋到地下了,妻子还要供奉,还这么伤心,难道死者枯骨能有知么?贤者的妻子和孩子顿时被点化,摆脱了哀恸。这个故事提醒人们,应早日脱离消沉与悲情,早日用心积极的修佛与行善,才是纪念先人的正道。
《六度集经》中有个故事,佛在做菩萨的时候,有次静心修道,忽然衣服里面跑进一只虱子,佛抓到了这个虱子,但心生悲悯,并没有捏死,而是轻轻地放在旁边枯骨上。结果,虱子饱饱的在枯骨上吃了七日,七日之后,虱子也寿终了。经过多世之后,菩萨修成了佛。有次率弟子传教,却碰到大雪,在大雪中,根本没有任何人家。此时,忽然看到一座大院,有位长者等候布施,并且为佛及众弟子提供了热情的布施。第七天快结束,大雪仍未停,佛坚持应离去。等回到僧舍,弟子迷惑不解。佛便差遣阿难回到原来的大院,结果连仆人都态度傲慢,判若两人。阿难问佛,何以如此?佛回答,因为,这原来是当年的虱子成了长者,所以尽心报七日之恩;等七日之后,报恩心意已经了结,自然没有原来态度。众弟子才恍然大悟。这个故事显示了佛教的轮回说和因果论,提醒世人,有生之年,应该兢兢业业,爱护众生。即使对小生命,也要有悲悯之心,才能种善因、结善果。
佛教作为一种“了生死之学”,非常重视临终关怀。明朝憨山大师说:“从上古人出家本为生死大事,即佛祖出世,亦为开示本大事而已,非于生死之外别有佛法,非于佛法外别有生死。”世俗之人在人生状态上各有不同,所遭遇的人生事件各有不同,但惟有生死是相同的,众生平等,都要经历这个过程。佛教于临终关怀的重视,力求使世人摆脱面临死亡时候的痛苦和恐惧。《西藏生死书》中,对临终者的正确态度有充分诠释。“现在临终中阴已经降临在我身上,我将放弃一切攀援、欲望和执着,毫不散乱地进入教法的清晰觉察中,并把我的意识射入本觉的虚空中,当我离开这个血肉和合的躯体时,我将知道它是短暂的幻影。”也就是说,临终者在临终前那一刹那,应自我认清,原先血肉之躯,只是短暂幻影。如果本人做不到,其家属应该有责任帮助其完成,才能助其向极乐世界往生。
直到现在,民间丧葬礼仪中也多少带有佛教于生死说上留下的印痕。如七七斋就是为死者祈福的佛事之一。即每隔七天为一个忌日,祭奠一次,到七七四十九天为止。这同佛教教义有关,佛教认为人生有六道流转,在死与生之间有一个“中阴生”阶段,在阴间寻求生缘,以七天为一期,七个七天必转生一处。因此就有了“七七斋”的丧俗,并且与中国传统的魂魄观念有相同之处,得到迅速传播施行。
诸多名家对佛教学说并不排斥,甚至有身体力行者。宋朝文学家苏东坡便经常与僧佛往来,如佛印等僧人就是他经常交往的好友,其名“东坡”亦是“东坡居士”的简称,甚至替代了其原名而更为天下所知。现代文化大师李叔同,曾写下优美的诗句传诵至今:“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于39岁在杭州虎跑定慧寺出家,号弘一法师。弘一大师曾言:“若病重时,痛苦甚剧者,切勿惊惶。因此病苦乃宿世业障,或亦是转未来三途恶道之苦,于今生轻受,以速了偿矣。”
哀伤抚慰与临终关怀
古希腊哲学家说:“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哀伤抚慰就是为了解决因死亡事件所带来的这种“生者的不幸”,负责帮助遗属合理地纾解悲伤情绪,使之顺利过渡到日常生活状态。哀伤抚慰也就是协助人们在合理事件内,引发正常的悲伤,并健康地完成悲伤任务,以增进重新开始正常生活的能力。显然,哀伤抚慰是一种针对死者家属的一种关怀伦理学。它突出的是人性的关怀和心灵的抚慰。需要注意的是,哀伤抚慰并不是帮助遗属克服和抑制悲伤情绪,而是合理地纾解遗属的悲伤情绪,以免影响其健康以及带来其他不幸。“悲伤”并不一定是消极的东西,尤其是和死亡事件相联系的悲伤。悲伤往往是主体因死亡事件而诱发的不自觉的反省所伴随的一种心理情绪反应。
临终关怀又称安宁照顾、善终服务、姑息照顾等,是指对生命临终病人及其家属的生活护理、医疗护理、心理护理、社会服务等全方位的关怀照顾,译自英文hospice,美国国立图书馆对此解释为对临终病人及家属提供姑息性和支持性的医护措施。临终关怀的特点是强调对症状和疼痛的控制,让患者在家中或者像家一样的环境里,舒适地、有尊严地度过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也可以说,从人之常情、人之亲情和一个人日常生活的基本需求甚至一个人性格特征和职业特点出发去满足其心底的最后的愿望,就是具体的临终关怀。
近现代科学的发达,对人的生命和死亡的认识更多地脱离了原始社会以至中古社会的蒙昧和膜拜,更加凸显其物理特性。尤其随着无神论、唯物论的普及和得到更多人的认同,生命以及死亡亦逐渐回归其自身面目。但是,死亡对于死者本人,丧葬对于其亲属,依然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其痛苦和恐惧的过程和感受。现代医学的发达,尤其是现代心理学作为一门独立科学的发展,使人们认识到对死者及其亲属进行心理抚慰是可行的和必要的,其意义重大,使死者安得其所,使生者心境回归正常。
传统殡葬文化中的殡葬文化观念也很重视哀伤抚慰和临终关怀,结合现代医学以及心理学进行发扬光大,是照料逝者及其亲属的文化源泉和知识力量。儒家的伦理思想也在觉察出自然生命的有限性以及死亡的不可抗拒之后,通过人生命道德追求的出口解决生命的意义问题,使人坦然面对死亡。从而使人的有限价值,化为超越死亡的永恒价值。《孟子?告子上》所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避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避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所以,死亡虽然是所厌恶的,生命虽然是追求的,但是有更高层次的道德目标,那么自普通人以至贤者,其追求都应该是舍生取义。孔子也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认为一个人能够用自己的生命去实践道德,充分觉察出道德的永恒意义,那么当他面对死亡时,就会发现死亡并不可怕,能够坦然面对。
道家的先哲对生死的通达建立于对生死的超越,从而使逝者及其亲属正视死亡,超越死亡,比如庄子可以鼓盆而歌,可以放浪骸骨于天地之间,彰显了道家对生死的感悟和探索,契合了减轻哀伤、抚慰心灵,生者平静、逝者从容的境界。道家的这种殡葬文化观,与现代心理学的努力方向是契合的,同时更具有不同寻常的特有的审美价值生存方式。这也决定了道家在实践层面能够真正地直面死亡,笑傲死亡,并从心灵上、精神上予以彻底超越,从对死亡意义的领悟中消除对死亡的恐惧,进而获得逍遥的人生。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份逍遥,他们崇尚自然,崇尚无为,注重生命的个体价值,追求一种能够消除个体与自然、与他人、与自身分裂的和谐,追求理想人格,从而获得完全自然的自由精神,最终达到对生死的彻悟与解脱。道家的这些思想,结合现代的心理学的理念和方法,对临终病人的关怀中和对逝者亲属的抚慰中,都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让人觉得达观而自然,犹如“繁花一梦化蝶飞,辗落尘泥香如故”。
佛教在长期发展中,更是积累了丰富的临终关怀的精神资源,并且有许多具体的临终关怀的操作。人最关心的是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对死亡的恐惧即来自不知往何处而去以及茫然的虚空。佛家的轮回观念解决了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的问题,认为死亡即是往生,进入生命的下一个轮回。《中阿含经》云:“命终无常,死丧散尽,寿尽破坏,命根闭塞,是名为死。”佛家的生死观可以让逝者透悟生死,理解佛法,从而摆脱恐惧和怨恨,身心两安。佛教的各种仪式如七七、放焰口、做道场等等,更是具有实际的操作意义,从而在某种层面减轻了逝者的临终痛苦,以及其亲属的哀伤情怀,达到临终关怀和哀伤抚慰的作用。现代社会中,虽然未必以宗教的仪式履行死亡的程序,但如佛教的这些理念是可以借鉴和运用的,也是与现代心理学和哲学的发展不谋而合的。耶鲁大学的魏斯医生在其名著《前世今生》中,提供了很多科学根据,非常值得重视和参考,对于心理治疗法,很有帮助,该书就是依据佛教的轮回与因果说而著述的